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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亦真亦幻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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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媛知道唐天宇看到了自己,避無可避,幹脆站直了身軀。

方媛的身軀還在微微顫抖,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。

是紅樓的陰森氣氛令她害怕,還是眼前這個捉摸不定的男孩?

方媛的眼睛很黑很亮,半透明,如一對黑寶石。

此時,這對黑寶石給人的感覺是迷惘。

她靜靜地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唐天宇,神情木然。

她的眼神,是她最好的武器。

唐天宇察覺到她眼神中的意思,似乎有些尷尬,目光閃爍不定,在她面前一米的地方站住了。

這個距離剛剛好——剛好能看到對方模糊的身影,又難以觀察到對方臉上的表情。

兩人就這樣對立著,一時之間,誰也不願意說話。

方媛是在思考用什麽樣的措辭來質問唐天宇跟蹤她。

唐天宇在想什麽?

他沈默了兩分鐘,終於還是先開了口,柔聲問:“方媛,你沒事吧?”

方媛沒有回答他,而是繼續用黑亮的大眼睛逼視著他。

她想看清楚,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,究竟是魔鬼還是天使。

可惜,她看不清他。

即使她能看清他的容顏,那也沒有用——她看不到他的內心世界。

一開始,唐天宇還在與她對視,顯出問心無愧的樣子。

但沒多久,他退讓了。

他避開方媛的眼神。

他肯定隱瞞了一些事情!

方媛內心深處隱隱作痛。唐天宇,他一直在騙她!雖然他可能喜歡她,但在她最需要他真誠的時候,他卻在騙她!

唐天宇幽幽地嘆了口氣,“方媛,我知道,你不相信我。有些事情,我是沒有告訴你,但我也是為了你好。相信我,我是為了你好。”

方媛冷笑,“是嗎?”

方媛冰冷無情的語氣刺痛了唐天宇。

他猛地揮了揮手,似乎想斬斷過去的一切,“方媛,你可以不相信我這個人,但請你相信我的感情——我對你的感情,是純潔真誠的,沒有一點雜質。”

說到此處,唐天宇也動了情,“方媛,你想想,我對你一無所圖。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,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快樂。程麗自殺的事,你就不要再去追查了,過去的,就讓它過去吧。我只想你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。”

方媛的思想在動搖,如果說她一開始還對唐天宇隱瞞他與程麗的關系感到惱怒,現在,這點惱怒也隨著唐天宇的真情告白煙消雲散了。

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,感性的時候遠比理性的時候要多。在她們的眼中,甜言蜜語的男人遠比默默奉獻的男人要可愛得多。

方媛不想讓自己沈浸在這種華而不實的感動之中,她迅速轉移話題,“你為什麽跟蹤我?”

唐天宇支支吾吾地說:“我是關心你,不是存心跟蹤你的。我怕你遇到意外。你這段時間身體又不好,心情又不好……”

“意外?”方媛冷笑,“你以為我會像那個脆弱的程麗一樣,逃避現實而自殺?”

唐天宇連連搖手,“我不是那意思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唐天宇說了兩個“只是”,下面的話卻說不出來。

方媛更加肯定,他一定有什麽事隱瞞自己!

到底是什麽事?他又怎麽想到自己會遇到意外?

唐天宇停了一會,喘了幾口氣,接著說:“只是,人心難測。”

人心難測?他在指誰?

突然,一陣寒冷的晚風無聲息地拂過,方媛打了個寒戰,似乎站立不穩。

唐天宇上前一步,想要扶住她,“你怎麽了?”

方媛後退了一步,躲開唐天宇伸過來的手,冷漠地說:“我沒事。”

唐天宇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濃了,“你還是不相信我。”

他似乎想起了什麽,“對了,方媛,這麽晚,你一個人來紅樓做什麽?這幢樓,據說很邪的,曾經燒死過人,晚上沒有幾個學生敢到這裏來的。”

方媛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把自己跟蹤李融的事告訴他。唐天宇對她有所保留隱瞞了最關鍵的環節,李融呢?他又有幾分可信?

如果要她在唐天宇與李融面前二選一的話,她還是會選擇唐天宇。至少,唐天宇對她的感情是可信的。而李融給她的印象,總是與黑夜中的白色影子聯系在一起。

方媛權衡得失,反覆思量,還是說了出來:“我是跟蹤李融進來的。”

唐天宇皺了皺眉,“李融?”

“是的,李融。許艷自殺的那晚,也是因為我跟蹤他,被他引到紅樓,關進地下室的,可是他的寢室同學卻給他當了時間證人。”

“真是怪事!”唐天宇也想不通,“這麽晚,他一個人跑來這裏做什麽?”

唐天宇側著腦袋冥想,自言自語:“難道是因為那個?但不對啊,不可能在這裏的。那又是為了什麽,真是令人費解啊!”

“那個是什麽?”方媛心裏一動,柔聲問他。

“那個就是……”話到嘴邊,唐天宇又縮回去了,一臉警惕之色,“沒什麽了,我只是瞎猜而已。”

方媛沒有再問。她知道,唐天宇不想說的話,她再問也是沒用。

紅樓又陷入了沈寂之中。

方媛不再看著唐天宇,轉臉去看紅樓通道的深處。那裏是黑暗,濃濃的黑暗,裏面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緩慢蠕動,詭譎地對著這邊張望。

她的腳有些麻,身體也有些虛脫的感覺,過多的顫抖讓她消耗掉了太多的能量。

紅樓的通道其實很陰冷,這裏長年照不到陽光,墻腳上長滿了綠色的苔蘚。

方媛的身軀微微後移,靠在冰冷的墻壁上。墻壁上面雖然骯臟不堪,但此時,她也顧不得了。

她需要一個支點支撐住自己的身軀。

她在微微喘氣。

唐天宇還在冥思苦想,沒有註意方媛。

忽然,“咣當”一聲巨響,出其不意,驚得兩人身體一震。

這是什麽聲音?

方媛與唐天宇對視一眼,同時開口:“地下!”

聲音是來自地下室!

是鐵門撞擊墻壁的聲音!

剛才的聲音,絕不是風吹動的聲音——地下室的大門是沈重的鐵門,風根本吹不動。

唐天宇沈聲說:“方媛,你跟蹤李融進來後,是否看到他離開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他應該還沒離開吧。”

方媛明白唐天宇的意思,李融還在紅樓裏,而且就在地下室裏。

“方媛,你不要怕,在這等我,我過去看看。”唐天宇拿出一個手電筒,打亮,借著微光前行。

方媛咬了咬嘴唇,“等下,我們一起去。”

唐天宇笑了,孩子般得意的笑容。

兩人並排,慢慢地走到地下室。

地下室的鐵門果然是開著的,上面的鐵鏈還在微微晃動。

李融,又進了地下室?

按理說,他們一路上都沒遇到李融,他只有進入地下室一條路可走。

唐天宇站在門口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地下室裏面,沒發現李融的身影,擡腳準備進去。

“等等!”方媛叫住了唐天宇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我上次,就是和許艷一起進去,結果被人反鎖在裏面。”

唐天宇也隱隱約約聽說過方媛那晚的遭遇,他略一思考,有了主意,“這樣吧,你站在這裏等我,我一個人進去。”

方媛覺得這個辦法不錯。

唐天宇照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緩慢查看。

地下室很大,有裏外兩間。唐天宇在外間沒發現什麽。

他走到裏間,正打算推門進去,突然聽到一聲尖叫:“啊!”

是方媛的尖叫!叫聲淒厲。

唐天宇心裏“咯噔”一下,沈了下去。

他沒有多想,迅疾地轉身往門外跑。一邊跑,一邊想,方媛,她怎麽樣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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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室裏堆積的雜物太多,從裏間到外間,原本就沒有一條直線的路,唐天宇被雜物絆了幾次,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門口的。

方媛還在門口。

她蹲在地上,背靠著被拉開的鐵門,雙手抱臂,渾身戰栗,驚恐地望著地下室裏面。

看到方媛沒事,唐天宇舒了一口氣,順著她的眼神望去,用手電筒掃了幾下,沒發現什麽。

“方媛,怎麽了?”

方媛像是被嚇壞了,腦袋不停地左右搖擺,差點哭出來。

方媛這種模樣,令唐天宇有些心痛,語氣益發柔和,“方媛,沒事了。不要怕,你剛才看到了什麽?”

唐天宇輕輕走近,扶起方媛。

方媛終於發出啜泣聲,似乎隱忍了許久,這時才發洩出來。

許久,她的啜泣聲的間隔越來越長,聲音越來越小,幾分鐘後停止了。

期間,唐天宇沒有追問她。他相信她能堅強地面對這一切。

果然,方媛的情緒很快就穩定了,她又變回了那個自信、獨立、有點倔強的漂亮女孩。

剛才,她一個人待在黑暗寂靜的鐵門處,心裏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孤獨與恐懼。

作為群居動物的人類,一出生,就企圖脫離天生的孤獨感,甚至發出孤獨者是可恥的這一感嘆,可是,誰又能說自己不孤獨?這世界,有誰能真正了解你、關心你、陪伴你驅逐掉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孤獨?愛情?友情?還是親情?

沒有!

沒有任何一種情感能代替孤獨,也沒有任何一種情感能驅逐掉孤獨。

它或許會暫時隱藏起來,讓你盡歡,但在夜深人靜、繁華落盡時,它會悄悄出來,充斥你整個心靈。

至少,在方媛的世界裏,就是這樣的。

她並不害怕孤獨,她害怕的是孤獨的無助!

在她受傷、疼痛,需要別人幫助呵護時,無人可依!

剛才,她一個人,站在鐵門處,沈沈的黑暗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,漫無邊際的孤獨無助感氣勢洶洶地席卷而來,她感知到了自己內心的虛弱,身軀仿佛被看不到的什麽東西所束縛,無力掙紮,呼吸困難。

她想到了許艷自殺那晚。

那晚,也是在相同的時間段,也是在相同的地點,一幕幕,仿佛剛剛發生過,而她現在,只不過將那一幕重演。

重演死亡!

她忘不了許艷臨死時對她的笑。

許艷的笑容,似乎在譏笑她。她在譏笑什麽?

人一思考,上帝就發笑。她在笑自己的愚蠢無知?

或者,她體會到了那個世界的美好?笑自己愚蠢地留戀這個世界?

佛語甚至用解脫來形容死亡。

——但,不!不是!不是那樣的!

人類一直恐懼死亡,恐懼那個未知的命運,如果還有命運的話。

誰也不知道,人死後,究竟會怎麽樣。

對死亡的恐懼,起源於宗教。

信仰宗教能令人的靈魂得到平靜。

雖然,人類還在不斷自殺,甚至在集體自殺,但絕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堅強地面對,堅強地面對這個世界的殘酷與苦難。

寂靜的黑暗中,方媛不斷安慰自己。

可是,突然吹來一股冷風,冷風中似乎有人影一閃,似乎撞到了她,“叮”的一聲,掉下一件東西。

她的心,本來就懸在半空中,乍然受驚之下,情不自禁地尖叫一聲。

她尖叫過後,再仔細察看時,人影卻不見了。

她的手摸到一件東西,冰涼、細長,她拿到眼前,看清是個女孩發卡。

只是,這個發卡……這個發卡,她分明記得,竟然是許艷自殺時戴在頭上的那個!

方媛把經過述說給唐天宇聽。

唐天宇打著手電筒四處掃射,一無所獲,問:“你真的看清了,是一個人影?”

方媛的語氣含糊:“嗯。”

按理說,如果真是一個人,他應該就在附近,但兩人偏偏找不到。

唐天宇再問:“他撞到了你身上?”

“嗯。”

“有什麽感覺?”

方媛略想了一下,“就像一個空袋子,一下子癟下去,然後就不見了。”

“奇怪了。”唐天宇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,不敢再把方媛一個人扔在這裏,“要不,我們先回去吧。”

“不!”方媛的態度出乎他意料。

“那怎麽辦?如果把你留在這裏,我不放心,兩個人一起進去,又怕被別人關住鐵門。”還有一句話唐天宇沒有說出口,他猜測,李融將方媛誘來此處,不懷好意。

方媛望了地下室一眼,低頭想了一會,有了主意,“你留在這裏吧,把手電筒給我,我進去看看。”

“你?!”唐天宇不敢置信。

“呃,我進去,你留在這裏,怎麽了?你害怕?”方媛很肯定的口吻。

唐天宇哭笑不得。他會害怕?就算李融真的拿把刀出現在他面前,他都不害怕。

“我擔心你……”

“放心,不要緊的,何況我還有手電筒照明,地下室我又待過一晚,熟悉裏面的環境。你註意我的手電筒,只要它還亮著,我就沒事。”

唐天宇還是不放心:“不如,我們先回去吧,天亮後再來這裏。”

方媛的態度很堅決:“不,就按我說的做!現在回去,明天來又不一樣了。這件事,我一定要查個清楚,不然,回去也睡不著。”

說完,方媛從唐天宇手中搶過手電筒,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。

唐天宇苦笑,只能由著她,自己守在鐵門處,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手電筒的光亮。

只要手電筒還亮著,她就沒事。想到這,唐天宇心安些。

方媛走進去沒幾步,心裏就後悔了。

是的,她是在這裏待過一晚,但那晚,她的遭遇差點讓她崩潰。她又怎麽能不害怕?

她偷偷扭了扭頭去看唐天宇,那邊是一片黑暗,她什麽也沒看清。

他會在那裏一定守望著自己嗎?

如果他走了,自己還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嗎?

會的,他會守在那裏的。就算他走了,自己也要繼續走下去。

哪能事事如意,但求問心無愧!

方媛拉回自己的思緒,將自己的註意力集中在地下室裏。

地下室的空氣還是那樣混濁腐臭,橫七豎八的雜物堆得毫無章法,總是堵住她的去路。

方媛暗暗告誡自己,要冷靜,要鎮定,即使看到幹屍標本,也不要驚叫。

方媛知道唐天宇在鐵門那裏關註著自己,她不能再驚慌失措,讓他看不起。

地下室的外間堆放的只是常見的教學設備與桌椅,一路上方媛沒有受到太多的驚嚇。

方媛來到了地下室的裏間。

上次,方媛就是在這裏面看到幹屍標本的。

方媛輕輕推開布滿灰塵的木門,這次,她有了心理準備,就算看到再恐怖的東西,她也不會驚叫。

可是,她錯了。

她的確沒有驚叫,那是因為她驚叫不出來。

真正的恐懼,並不是放聲大叫,而是想叫也叫不出聲來。

手電筒突然間變得沈重無比,她竟然再也拿不起,“鐺”的一聲脫手了。

手電筒的光亮熄滅了。

地下室裏又回到了沈沈的黑暗之中。

方媛張大了嘴,連呼吸都忘記了,整個人定格在那裏。

她剛剛看到了李融。

李融穿著那件白色的運動服,躺在地上,面部朝下,血流滿地,一動不動。

看到李融這種樣子,方媛腦海裏只有一個詞:死屍!

李融,他死了?!

她這才意識到,空氣中的腐臭味是如此之濃,以至於她沒有察覺到其中的血腥味。

究竟,是怎麽回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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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媛終於開始呼吸——再不呼吸,她就要暈過去了。

暈倒其實也是人類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,避免人類的神經系統承受不了而崩潰。

方媛卻不想暈倒。

她要弄清楚,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
李融,把她誘到這裏來,他卻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。

她還想再看清李融的樣子。

方媛伸手到地上去摸手電筒。手電筒應該就掉在附近。

她沒摸到手電筒,反而摸到一雙手,一雙結實有力的手,輪廓很大,手指粗壯。

方媛猛然一驚,縮回了手,低低地叫出來:“誰?!”

“是我,別怕。”一個低沈的男中音。

方媛松了口氣,原來是唐天宇。

唐天宇一直盯著手電筒的光亮,看到手電筒突然熄滅,急忙摸索著趕過來。方媛由於突然看到李融的屍體被震住了,沒有發現他的到來。

“手電筒呢?”

“我不知道,就掉在這附近吧。”

“那你別動,我來找。”

唐天宇在地上摸了好半天,才找到手電筒。好在手電筒只是震松了尾蓋,唐天宇把它擰緊,手電筒再度亮了起來。

這次,方媛還沒有等唐天宇問她,就伸手指了指他身後。

手電筒的光亮映射過去,唐天宇轉身,看到地上的李融。

李融還保持著方媛剛開始看到的那種姿勢,面部朝下,一動不動,分明就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!

唐天宇也被嚇住了。他萬萬沒想到,李融竟然會死在這裏。

兩人你望著我,我望著你,疑惑不解。

“我們……先回去吧……”方媛吃力地吐出這幾個字。

“也只有這樣了,先回去報警吧。”唐天宇嘆了一聲。

他伸手去牽方媛的手——方媛的臉色蒼白,隨時會暈過去。

方媛卻突然退後了一步,蒼白的臉開始痙攣,眼睛死死地盯著唐天宇,驚恐萬分。

她怕他?唐天宇有些惱怒,到了這種時候,她還不相信自己?

但很快,他就發現他誤會了方媛。

方媛怕的不是他,而是他身後的東西。

唐天宇的身後只有李融的屍體!

他轉身,看到地上的李融屍體竟然在移動!

他動得很慢,沒有擡起頭,手腳在不停地抽搐。

唐天宇驚呆了,李融此時的情景,就宛如被放血的雞在臨死前的抽搐。

可是,李融不是放血的雞,他竟然用手撐地,慢慢地爬了起來。

他終於擡起了頭。

唐天宇看到了李融的臉。

李融的臉上盡是血汙,腦袋上有個血洞,鮮紅的血水順著他的臉頰緩慢地流淌出來,顯得十分猙獰,如同傳說中的吸血鬼一般。

傳說,被吸血鬼咬過的人類,能夠死而覆生,變成不老不死卻不得不依靠人類血液充饑的吸血鬼。

李融被吸血鬼襲擊了?

腦袋上的血口,是被吸血鬼咬的?

不會的,這怎麽可能?

傳說畢竟只是傳說。而且只是西方的傳說。

這裏是古老的東方,這裏的文明遠比那邊要悠久和璀璨。

如果不是吸血鬼,那他剛才只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?

可他那種躺倒的姿勢,再加上腦袋不斷流血,怎能讓人不懷疑他已經死去。

如果沒有親眼所見,誰也想不到,一個人能流出那麽多血,腦袋流血的情景又是那麽恐怖。

李融搖搖擺擺地站起來了,動作有些僵硬。

但他還是站了起來,然後,狠狠地瞪著唐天宇。

李融的目光令唐天宇不寒而栗。

李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,張了張嘴唇,吐出三個含糊的字眼。

方媛沒有聽清,唐天宇卻聽清了,那三個字眼就是他的名字:唐天宇。

他還聽出了李融說這三個字眼時的仇恨與憤怒。

這種仇恨與憤怒,足以令他失去理智。

唐天宇望了一眼方媛,勉強抑制住自己狂亂的心跳,低聲問:“李融,你怎麽變成這樣了?不要怕,我們帶你去治療。”

李融冷笑,雙手在身上摸索。

他從懷中摸出一把鋒利的藏刀。唐天宇見過這把刀,李融曾多次拿在手上對著他冷笑,沒想到他還藏在身上。

刀光耀眼。

唐天宇暗自提防,語氣越發誠懇了,“李融,你冷靜點,聽我說,這件事與我無關。”

李融卻沒耐心聽唐天宇的解釋,二話不說,低吼了一聲,撲了上來。

他已經處於半瘋狂狀態之中,根本就不想再聽唐天宇說什麽,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,殺了唐天宇!

此時的李融,就如同一只受傷的野狼,雖然瘦弱,氣勢卻絲毫不減。何況,他手上還有一把鋒利的藏刀。

唐天宇不愧為學校籃球隊的主力球員,動作敏捷,身子一閃,避開了李融瘋狗一般的攻擊。

李融撲了個空,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鮮血,傻笑幾聲,繼續撲上來。

地下室的裏間和外間一樣堆積了不少雜物,留出來的空間實在太少,唐天宇避開幾次後,終於還是被李融撲倒了。

幸好他手疾眼快,馬上伸手緊緊抓住李融握刀的手腕,兩人扭打在一起,滾成一團。

廝打中,唐天宇的手電筒撞擊到什麽,掉在地上,光芒熄滅了。

地下室又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。

方媛想上去拉開兩人,但她的身軀實在太羸弱,怎麽拉得開兩個生死相搏的男人?何況,沒有手電筒的光亮,她根本看不到兩人廝打的情形。

她只聽到兩個野獸般的負痛怒吼聲。

偶爾,有一些溫熱的液體濺到她身上——是他們兩人的鮮血!

怎麽辦?怎麽辦??怎麽辦???

方媛無奈,只有先行出去,跑到紅樓外去叫人來分開兩人。

希望,等她叫到人來時,兩人都還活著。

方媛退出地下室的裏間。

由於心急,她在走向地下室的鐵門時摔倒好幾次,手上被什麽尖銳的東西摩擦,火辣辣地痛。

她也顧不得這麽多了,摔倒了迅速爬起來,憑著記憶摸索著往鐵門處走。

方媛終於來到了鐵門處。

鐵門外有微弱的光亮,從紅樓的窗口灑落下來。

她伸手推門。

鐵門“嘩啦”一聲,震了一下,卻沒有打開。

方媛的心沈了下去。

難道,又……

方媛雙手亂摸,摸到了鐵門上的鐵鏈以及鐵鏈末端的大鐵鎖。

鐵門,竟然再一次被人鎖住了!

沒想到,她竟然踏入了同一個陷阱。

是誰設置了這個陷阱?

他為什麽要這樣做?

除了唐天宇與李融之外,一定還有另一個人!

這個人,才是真正的兇手。

今晚,其實就是一個局。

說不定,李融也只是這個局的犧牲品。

方媛可以想象,明天學校會發現,地下室裏會有三具屍體,其中兩具屍體自然是相互搏鬥而死。

但自己呢?

自己是怎麽死的?

幕後人會等唐天宇與李融自相殘殺後,再打開鐵門,從容地謀害自己?

然後,再把現場偽裝成情殺?

她現在終於發現了紅樓地下室的秘密——絕好的殺人場所。

從頭到尾,幕後人引自己來這裏,只是為了要謀害自己以及相關的人。

他為什麽要這麽做?

那邊,兩人的怒吼聲已經變成了淒慘的呻吟聲。

沒有時間了!再不打開鐵門,叫人來救護,唐天宇與李融至少要死掉一個。

方媛對著鐵門外大聲狂喊:“救命!”

方媛喊了半天,沒看到人來。其實,她早就知道,紅樓地下室的設計有些詭異,裏面人發出的聲音根本就難以傳到外面。

她頹然地坐在地上,心裏沈甸甸的,仿佛被什麽堵住了,壓抑而絕望。

50

自己會死在這裏?

這就是自己的命運?

方媛終於體會到絕望的滋味。

她從來沒有絕望過,哪怕是在自己的父親去世時。

在她短短十八年的成長過程中,她經歷了常人不曾經歷的痛楚,她的心,一度傷痕累累,血跡斑斑,但她挨過來了,成熟了,獨立了,如石縫中的小草,無論多麽艱辛,總算憑著自己的努力堅忍地走出那片沒有陽光的陰霾,撥掉壓在她心上的千鈞重石,開始和她的同齡人一樣享受青春的飛揚。她曾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,足夠堅強到坦然面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挫折。這也是她為什麽寧可追查441女生寢室的怪事也不想裝作若無其事的原因,她不想騙自己。

一個對自己都不誠信的人,還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對自己誠信?

此時,方媛終於發現,自己不如想象中那麽堅強。或許,從一開始,這就是個錯誤。她如果選擇裝聾作啞、換個寢室,也許,還能和其他女生一樣平靜並且快樂地生活著。

唐天宇與李融的痛苦呻吟聲刺激著她的耳膜,不斷提醒她,死神即將到來。

而這一切,全是因為她!

不,不能放棄!

方媛的腦下皮層開始快速運作,她要想個辦法,改變目前的困境。

地下室裏很黑,黑得讓她無法看清任何事物,她只能憑觸覺來了解身邊的環境。

椅子、桌子、試管、容器……

她沒摸到自己需要的東西。

其實,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麽,完全是下意識地摸索。

幾分鐘後,她停下來,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舉動。

她需要冷靜下來,理清思緒。

突然,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再次出現。

地下室裏還有人?

那鎖門的人還在地下室?

不可能的,他不會愚蠢到將自己也反鎖在這裏面。

如果不是人,那是什麽?

肯定有什麽東西在看著自己!

方媛的背後涼颼颼的,她莫名地想到了鬼。

如果一個人死在那裏,變成了鬼,是不是還喜歡在自己死的地方徘徊?

許艷的鬼魂?

還是那些陌生幹屍的鬼魂?

方媛似乎聽到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在無聲地冷笑。

它們在笑!

方媛低聲叫了起來:“是誰,誰躲在這裏?”

沒人應聲。

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不見減弱,反而更加強烈了。

方媛換了種口氣,輕柔平和,“出來啊,不要怕,我也在這裏。”

她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,似乎是人語,又似乎不是,因為她根本就沒聽清在說什麽。

這種聲音,她有些熟悉。

方媛想起來了,她在441女生寢室裏聽過這種聲音!

是那只黑貓!

那晚,她也是被這種聲音吵醒,引到水房,發現被咬斷腿的黑貓。

“喵喵,是你嗎?”方媛學著貓叫了一聲,以前,她也是這麽叫喚黑貓的。

這次,有了回應。黑暗的角落傳來一聲貓叫,然後她身邊出現了兩個藍色的詭異眼瞳。

方媛欣喜若狂!

黑貓能從後門的鐵窗欄中鉆出去,它可以幫自己傳遞信息給441女生寢室的女生。

“喵喵,過來啊!”

方媛找到水筆,撕掉衣服的一角,在上面寫上幾個大字:救我,紅樓地下室,方媛。

黑貓卻不過來,與她保持一定距離。它的眼神詭異而暧昧,似乎對她心存戒意。

它記仇?它還記著女生寢室的人打它、趕它?它怪自己沒有幫它?

方媛幾乎要哭出來了,“求求你了,喵喵,我知道你很聰明的,你知道我在說什麽,幫幫我,好嗎?”

現在,黑貓是她唯一的希望。

它終於走過來了,低下頭舔了方媛的手,“喵”地叫了一聲,似乎答應了她。

方媛將寫好字的布條綁在黑貓的腿上,柔聲說:“乖喵喵,回去!回家去!回我們的家去!”

黑貓的眼睛和方媛對視了幾秒。

方媛用心感應黑貓的眼神,她相信,黑貓能感覺到她的摯誠情感。

黑貓張開小嘴,又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——它似乎想模仿人的語言,卻始終無法成功。聽上去雖然像人的語言,卻毫無邏輯性,方媛根本聽不懂。

方媛聽不懂黑貓的怪叫不要緊,要緊的是,它要聽懂方媛的語言。

方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。

黑貓似乎真的聽懂了方媛的意思,怪叫過後,親昵地蹭了蹭方媛,悄無聲息地跳進黑暗中,倏忽不見了。

它會不會把自己的求救信帶到441女生寢室?441女生寢室的女生們會不會發現黑貓身上的求救信?希望雖然渺茫,但總有希望。這就如同買彩票中獎的人一般,明知道中大獎的幾率是幾百萬分之一,依然樂此不疲。

方媛竭力讓自己相信黑貓送信的辦法會成功,就算是自欺欺人,起碼也能讓她鎮定堅強起來——阿Q精神確實有其存在的土壤。

奇怪,黑貓消失後,被窺視的感覺還是那麽強烈。

難道,黑貓沒有鉆出地下室,而是躲在暗處窺視自己?

不會的!方媛“喵喵”叫了幾聲,沒有回應,黑貓肯定是離開了地下室。

她似乎聽到微微的喘氣聲,這聲音絕不是唐天宇與李融的。唐天宇與李融與她隔得太遠,喘氣聲不可能傳得這麽遠。

難道是自己的?

方媛有意改變自己呼吸的節奏。

不是自己的!方媛腦中靈光一現,終於想通了。

方媛對著鐵門的縫隙大叫:“你出來!我知道你就在這裏!你既然設下這個陷阱,詭計已經得逞了,怎麽還鬼鬼祟祟不敢出來見人?”

“你真聰明!”殘酷而冰冷的聲音從地下室的鐵門附近傳了進來,“如果不是逼不得已,我還真不忍心這麽做!”

方媛睜大眼睛,也只能看到一個灰蒙蒙的影子貼在鐵門上。

他是誰?

他一直在觀察自己!

方媛:“你是誰?為什麽要這樣做?!”

聲音冷漠古怪,仿佛是從十八層地獄裏飄出來的:“你真幼稚,你以為,我會告訴你?不過,你也很可愛,竟然會相信一只貓!”

原來,他什麽都看到了。

方媛也不知哪來的勇氣,大聲說:“為什麽不可以相信貓?地球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人了,貓遠比絕大多數人要誠實得多。”

黑暗中的影子無言以對,沈默半晌,嘆了口氣,“是的,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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